一肩挑科学 一肩担情义
日期: 2016年11月30日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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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强劲的风雪过后,海拔3816米的瓦里关山终于放晴。位于山顶的中国大气本底基准观象台,此时相对湿度43%,风速3.3米每秒,风向294.3度。

    “很好,风速超过了每秒两米。”观测员王剑琼选择在室外一个很开阔的地方打开手中的箱子。他从箱子里拉出一个有点斜的长杆,大概高5米。王剑琼特意站在下风向,憋住气。打开一个开关后,箱子发出了“轰隆”的声响,他随即跑开20米远,才停下来喘起了粗气。

    这个箱子是瓦里关大气本底基准观象台特有的瓶采样装置,箱子里特殊的瓶子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会“吸”足空气。观测员站在下风向、憋气、一路小跑,都是为了不让呼出的二氧化碳影响空气成分。而这样的观测每周都会进行一次。

    而就在那几天,遥远的摩洛哥马拉喀什,第22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开幕。全球近两百个国家两万余名代表因为变化的气候汇聚一堂,为人类的未来商讨行动方案。

    “我很关注,觉得自己也做了一份贡献。”王剑琼笑着说。没有人为干扰且海拔近4000米的瓦里关山是观测大气成分本底浓度的理想场所。那些标着“瓦里关”字样的空气瓶子从他手里出发,来到北京,又通过大使馆抵达美国。这些空气及其分析结果成为我国参与气候变化谈判以及全世界科学家研究气候变化的重要依据。

    “气二代”上山 变身“技术达人”

    80后的王剑琼是“气二代”,已经在瓦里关工作了13年。

    因为母亲是气象工作者,王剑琼对气象工作一点儿都不陌生;也因为对气象感兴趣,他报考了成都气象学院(现为成都信息工程大学)大气科学系环境工程专业。2003年,大学毕业的他被分配回家乡青海,刚上了10天班,就被安排到瓦里关山实习。

    “搞气象”难道不是“管天气”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仪器?王剑琼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瓦里关山的经历。从西宁出发,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来到瓦里关山脚下,再沿着蜿蜒曲折、一侧全是陡峭山崖的盘山路爬行7公里,才抵达观象台。在实验室和观测场里,全是各种各样看不懂的仪器,“跟普通气象站太不一样了!”

    师傅黄建青还记得王剑琼当时“有点懵”的样子。也难怪,作为我国唯一一个全球级大气本底观测站,瓦里关站是目前欧亚大陆腹地唯一的大陆型全球基准站,自然有其独特之处。不过,年轻人很快来了兴趣,对着这些仪器开始发问。“有时候我也答不上来,只好向别人请教。”黄建青对当时王剑琼最深刻的印象是“好动脑子”。

    台里的仪器五花八门,但基本都是进口的,一旦出故障,返厂维修成本很高。站上2008年刚买的一个新仪器隔年就坏了两次,每次返厂送回美国维修,需要三个月。“这么好的设备搁在那里,半年采集不到数据,多可惜啊!”王剑琼想自己干。仪器正常运转的时候他不敢动,等到一出故障,有专家上山检查或维修时,他无论在哪儿,都要跟上来一探究竟。现在除了特别复杂的仪器外,他基本都能搞定。

    2010年10月,王剑琼到北京参加完气相色谱仪培训,带着一大堆零部件和图纸回到瓦里关,一个人连着干了4天,每天忙到凌晨3时。最终,瓦里关成为全国四个本底站中最先安装运行气相色谱仪的——这种仪器,至今依然是站上最复杂的设备。

    在他眼里,能“玩转”这些仪器是很酷的事儿。

    情义千斤 是不断前行的力量

    13年里,当然不止有成长的喜悦。

    大学时谈的女朋友薛丽梅从青岛远赴西宁嫁给他。王剑琼却总要上山值班,一班就是10天,不能下山。不值班的时候,他还时不时跑到山上处理紧急情况。搁哪个姑娘能不气恼?

    她生气了,他就好言好语哄着。王剑琼明白自己对家亏欠太多,其实,同在气象部门工作的妻子,又怎能不明白这份工作的责任和意义?不然,薛丽梅也不会在他上山值班的时候,自己揽下家中所有事务,尽量不让他分心。

    但谈起孩子,王剑琼眼里还是泛起了泪光。大儿子8个月时有点咳嗽,他照常上山值班,到第四天,孩子转成了肺炎。等他请假来到医院,已是晚上7点多。当王剑琼抱起儿子,平时“一下都不带消停”的小家伙软软地把脸贴到他身上,似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当时他的心就像刀绞一般痛。

    在台里值班的每个晚上,王剑琼都会给妻子打电话。这天,西宁刚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孩子们高兴地捏起“小雪人”,怕化,还把雪人放在了冰箱里。除了问问家常,王剑琼还特意“关心”了冰箱里的雪人。当看到手机里两个孩子唱歌的视频,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家是永远的牵挂。”

    台里值班同事的经历都很相似,而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很有趣。这次和王剑琼一起值班的是五十多岁的观测员郑明。“值班的头三天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整天看着同一张脸,烦都烦死了。”郑明看似很“嫌弃”他。

    前几天,台里一个设备遭雷击坏了。听说王剑琼要接受采访,郑明建议他“等记者来了再修”,王剑琼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熬夜修好了。郑明一边“骂”他不“机灵”,一边忙前忙后给他搭手帮忙,王剑琼就笑呵呵地听着。

    搭班的人之间有时也有救命的恩情。2006年10月,年轻气盛的王剑琼拖着患感冒的身子上山,工作中直接眼睛一黑,晕倒了。幸好当时另一名观测员刘鹏就在身旁,刘鹏的妻子又是医生,懂点急救知识,一番折腾才把他救醒。

    如今,已身为瓦里关台副台长的刘鹏总拿这事儿絮叨:“没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宝贵。一定要避免在生病时上山,太危险了。”

    在探索科学的道路上,这些“情义”是激励王剑琼前行的重要力量。

    科学精神是坚持,又不只是坚持

    有人说,在那么艰苦的地方,只要坚守,就是一种贡献。瓦里关台的人却不这么看,他们的想法是:既然都守在这里,为什么不多做点儿事儿呢?王剑琼眼里的科学精神也是如此:“既是坚持,又不只是坚持。”

    在工作的13年里,瓦里关的观测内容和设备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一开始只是单一的瓶采样,后来有了气相色谱仪,型号也从“5890”发展到了“7890”,再后来增加了地面臭氧、黑炭等观测内容。仅就瓶采样来说,也从之前单一的5米瓶采样发展到80米瓶采样,可以对比离地面5米高和80米高采集到的气体区别。

    目前最先进的光腔衰荡法在测温室气体时,只需要三瓶标准气,就能测出二氧化碳、甲烷、一氧化碳和水汽。与之对比,气相色谱仪需要很多附属设备才能测出甲烷、一氧化碳、氧化亚氮、六氟化硫数据。眼下,前者正在研发改进,等它具备观测氧化亚氮、六氟化硫能力时,气相色谱仪也将被淘汰。

    “科技发展带来的便捷令人惊叹。新的仪器又准又快又操作简单。”王剑琼说,有机会的话想去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一流本底台看看他们的仪器和运行方式。

    在正常业务值班之外,王剑琼还完成了对以往所有臭氧总量原始数据和报表的整理工作,保证了数据的完整性和连续性;建立了我国本底站温室气体及相关微量成分观测方法及流程,对温室气体数据进行筛分和质控,获得较为完备的数据序列,研究瓦里关温室气体变化趋势……

    现在,王剑琼的最大愿望是,提高瓦里关观测数据的可用性。他和同事只能做到观测员级别的数据质量控制,更高一级的质量控制还有不足。“我做的东西还很浅,不能被称为科学家。但我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能照顾好家人,和同事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王剑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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